清晨,我做了个梦。在梦里我变成了老婆婆,光着身子,自顾自地哭喊:“好孤独啊,好孤独啊。”我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光着身子的老头,也哭喊着:“好孤独啊,好孤独啊。”我们俩就这样一起哭喊着,眼泪都变成了棉花糖,越来越多……哭着哭着,我渐渐疲惫,老头也倦了,我们就躺在棉花糖的海洋里睡着了。
昨天姐姐出嫁了,在教堂穿着婚纱举行婚礼,之后还在饭店摆了酒席。姐姐穿着暗红色的晚礼服,头上戴着白色的蔷薇花。虽然美丽,我却觉得有些虚假。桌子上擺满了玉米浓汤、大虾、干贝,还有各种美食,我却毫无食欲。
次郎再也不会来我家玩了,他曾答应等夏天到了,要教我游泳。但那不是次郎的错。次郎做了姐姐三年的男朋友,姐姐却突然跑去相亲,不到半年时间就结婚了。所以次郎再也不会来我家玩了,这是理所当然的。
姐姐回娘家来了。其实我心里憋了几百个问题想问姐姐。比如,你真的喜欢岛木吗?你怎么看待次郎?为什么忽然去相亲……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,只说了些婚宴长长的致辞实在很无聊、姐姐当天打扮得很美之类的话。姐姐告诉我婚礼上切的蛋糕其实是纸做的,岛木点蜡烛的时候手竟一直在抖,还聊起了许久不见的亲戚们的八卦,诸如荻窪的阿姨怎么会胖成那样,表弟小新和上个月刚出生的另一个叫小新的孩子简直一模一样。
傍晚,妈妈说反正爸爸也快回家了,不如留下来吃顿晚饭,姐姐却推说自己已经是家庭主妇了,不能不回家,看似满心欢喜地准备回去。趁着姐姐在玄关穿鞋的空当,我说:“今天有庙会哦。”姐姐微笑着应了一句“对,好像是”,还是回去了。
直到去年,姐姐还经常陪我去逛庙会,说起来,去年次郎也去了。他还给我买了杏糖,我吃完后把粘杏糖的小木棍洗干净,小心地收在抽屉里,这可是次郎给我的杏糖。
爸爸回家了,妈妈简要地报告了一下姐姐刚刚回来过,爸爸却只是“哦”了一声。晚饭是凉的涮牛肉和鸡蛋豆腐。爸爸大口大口地喝啤酒,妈妈用小杯子喝了点。
我和奶奶牵着手前往举办庙会的广场。我拉着奶奶的手狂奔过去,庙会总是让我欢欣雀跃。
来到广场的入口,我却猛然间停下来。我似乎总是遇到这样的情况,虽然心情亢奋,但一到紧要关头却不知如何是好。我望着人山人海的广场,仿佛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。
“怎么,姐姐不在身边,觉得寂寞了?”奶奶笑着问。
哎,奶奶想到哪里去了?我心里埋怨道。
“不过,对加代子来说,结婚才是最幸福的。”经过一个挂满花花绿绿面具的小摊位时,奶奶继续唠叨,“待在心爱的人身边才是最好的。”
那么,次郎呢?我心想。心爱的姐姐结婚了,次郎该怎么办?我又该怎么办?妈妈也是如此,她结了婚,和爸爸生活在一起,但他们基本上不交流,妈妈只是日复一日地过着做饭、打扫、洗衣的生活。这样的生活对妈妈来说真的是最好的吗?
“我也许不会结婚。”我自言自语。
奶奶愣了一下,温柔地问道:“为什么呀?”
我本想说像妈妈那样的人生太无聊了,但想想还是没说出口。
我们经过一个卖杏糖的铺子,里面放的冰块上挖了一些圆圆的洞,上面摆着鲜红的杏糖和橙色的橘子糖。真好看!我立刻停下来。
冰有点化了,但依然很美,不知为何,心里却感受到丝丝苦涩的味道。
“结婚这件事,小实还不懂呢。你也没谈过恋爱吧?”奶奶打趣道。
“谈过,谁说没有……”我在心里嘀咕,“而且是非常非常痛苦的恋爱。”望着夜色中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杏糖铺子,我暗暗决定以后要为爱情而活,绝不仅仅是为了结婚,而是为了轰轰烈烈的爱情。
“奶奶很久以前就很擅长钓金鱼哟。”奶奶望着装满金鱼的蓝水箱,得意地大声说。对面是棉花糖铺子,甜甜的气味飘过来,我想起了今早做的那个梦。
“我要买棉花糖。”我嚷嚷。
奶奶从钱包里掏出六百日元,买了两个棉花糖,递给我一个。
在梦里我变成了老奶奶,还光着身子,可怜兮兮的。身边有个老爷爷,却是个陌生人,真是够悲惨的。
棉花糖一放进嘴里就咻地融化了,爽口而香甜,又软绵绵、蓬松松的,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。奶奶也开心地大口咬着棉花糖。
“女人啊,真是可悲。”我话音刚落,奶奶愣住了。大约过了三秒,她接着说:“怎么会这么说,你这孩子……”说完便笑了,那笑容有点窘迫。对了,奶奶也是个女人啊。
奶奶笑呵呵地站着,身旁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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